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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十三號不是星期五

四月十三號星期四 你閉上眼睛 泡在水裡太久 逐漸淹沒的你的意識 載浮載沉 四月十三號星期四 我閉上眼睛 閃爍的黑白影像 靜止如指甲般大小 剪去 五月三十一號星期三 你關上所有 打撈無果的你的意識 流向未知 十一月十三號星期一 有新的擁抱給你 倘若尋回了你 有新的親吻給你 倘若不曾靜止 十三號不必是星期五 三十一號也不必是 末日還沒到來 =============================== 20170413 弟弟做水腦症手術 胚胎無心跳,做流產手術 20170531 弟弟過世 20171113 原本的預產期

[詩]失格

至少你擁有一台車 至少你買了一棟房 至少你能付房租 至少你工作穩定 至少你不愁吃穿 至少你的父母健在 至少你家兄弟姊妹相親相愛 至少你結了婚 至少你生了兒子 至少你還生了女兒 至少你自由自在 至少你身體健康 至少你能跑能跳 至少你四肢健全 至少你有眼睛 至少你有鼻子 至少你有耳朵 至少你有嘴巴 至少你活著 你有什麼好困惑 你有什麼好煩惱 你有什麼好緊張 你有什麼好不安 你有什麼好生氣 你有什麼好難過 你有什麼好傷心 你有什麼好沮喪 你有什麼好低落 你有什麼好痛苦 你有什麼好頹廢 你有什麼好絕望 你為什麼哭了?

    那天她才剛離開辦公室,天色已經黑了,她累著,懶得回家開伙,決定到便利商店隨意解決今日的晚餐。帶著項圈的貓就是在那裡叫住她的。在店旁有一條小小的防火巷,貓就坐在那裡「喵~喵~」的叫著。她停下來看著牠一會兒,貓起身稍微靠近了她一點,看著她,像是祈求什麼。       她隨手抓了飯團與奶茶,卻蹲在寵物罐頭前猶豫許久,還是伸手拿了一個貓罐頭。出了店門,貓仍在防火巷中,她打開罐頭,擺在貓面前,貓聞了聞,並不肯吃。她想起有人說貓對陌生人警戒心強,有人在是不輕易進食的,於是她帶著自己的晚餐回家。臨走前貓仍沒有吃打開的罐頭。       她沒有養過貓,但許多朋友養著貓,偶爾也會聽他們分享貓的習性。像是貓是地域性強的生物,不會輕易離開原本居住的地方;貓大多在清晨或深夜才出來活動,倘若走失了貓,就要這種時候出來找;又或是如果發現流浪貓,需要慢慢與牠培養感情,不能馬上就想抓住牠等等。她想起幾年前,她也曾在家附近碰到向她討食的貓,當時她並不知道那樣的叫聲是在討食,只給了貓一點水,貓不屑一顧的走了,後來卻在路邊看到那隻貓橫躺在地,不知是何時被往來的車輛撞上。       隔天上班,她整日惶惶不安,一直等著天黑。下了班,她逕直往便利商店走去,看到昨天的貓罐頭仍完整如初,防火巷太小,她只能站在巷口朝裡面喊著:「貓咪?貓咪?」卻沒聽到任何回應。她站在便利商店一陣子,最後帶著昨天的貓罐頭回家。       她住在一個座落半山腰的大型社區,社區三面都是十五層樓的電梯大廈,一面四棟到六棟不等,一棟十戶,圍著一個養護得宜的中庭,每一棟的一樓,面對著中庭用柵欄圍出一個空間,二樓以上這個空間就是陽台,在一樓則變成一個小後院。但並不能從後院進出,真正的門口是在大廈的背面。她的家便是其中一棟的一樓,她在後院種了幾株常綠多葉植物,並在欄杆上圍著軟網,讓常春藤沿著網子生長,稍微遮擋著院子。       她走過警衛室,朝著裡面的保全點點頭。「小姐,帶貓去散步啊?」她愣了一下,看保全指著她身後,不知何時就跟在後面的貓。「是我撿到的。貓咪,我們走。」她笑著,帶著貓回到她在一樓的家。開了門後,貓毫不猶豫地進到家中,四處探險,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最後蹲坐在面向院子的落地窗前,一邊叫著一邊抓窗門。她打開落地窗,貓踏進院子,輕巧地找了一棵樹趴下。       她的朋友接到

路邊的女子

(寫在百日) 在美國,有時候會在路邊看到有人設立了小小的十字架,有花束倚靠著或是有花圈掛著。通常這表示在那個地方,有人出了車禍往生。 從家中往外的必經道路上,其中一個岔口放的不是十字架,而是插著一張等身大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鏡頭舉杯,只要行經那個路口,就會看到女子燦笑的臉。女子當時騎著摩托車,在路口轉彎時與汽車相撞身亡。由於一般公路的時速都不低,當發生摩托車事故時,摩托車騎士大多非死即傷。事故發生一段時間之後,女子的照片便插在那個出事的路口,朝著來車笑著。每當我經過那個路口,我都會看一眼照片中的女子,照片上並沒有任何標語,但確確實實起了提醒作用,提醒用路人開車當提高警覺,看到照片,我總自覺的稍微放慢速度。我想這也是家屬紀念往生者的方式。 我本以為照片只會放上一段時間,但是幾年過去,女子始終對著馬路笑著。有時候照片倒了,隔幾日就會有人又將它扶起。看起來照片並沒有要收回去的打算,我想也許家屬就是要不斷的提醒用路人行車安全吧?雖然我同時也困惑,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家屬仍然放不下嗎? 今年弟弟病逝,處理完後事後,我回到離開三個月的美國的家。照片依舊放在路口,照片中的女子仍向著來往的汽車舉杯。每次經過她,我仍會看她一眼,但已幾乎感受不到曾感覺的提醒作用,反之,我看到女子笑容的背後,她的家屬那無窮盡的傷痛。當死亡瞬間席捲而來,帶走了親愛之人的生命,也刮走了那些愛著他的人的某些部分。我曾一瞥有人正整理著那張照片,是個白髮男子,不確定年齡,猜測許是女子的父親。他擺放照片的目的,或許是為了提醒用路人,但更多的,恐怕是對逝去女子的不捨與心痛,只能靠著這張照片吶喊著:「小心啊!小心啊!遺憾啊!遺憾啊!」 我對我自己先前「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放不下?」的想法感到膚淺。我竟要親自體會之後,才知道這種撕裂心肺,永遠都不知道何時才能迎來結束。雖然總說時間能治癒一切,但要等多久才能真的不再傷痛?也許三個月,也許三年,但在那之前,每一次的回想都是重新刨開失去的那個部分,血淋淋的面對一個事實:從此再沒有「新的我們」能夠被創造;「以前的我們」變成「幸好」,但不知「好」在哪裡;所有沒做的已經來不及;所有遺憾的已經無從彌補;「釋懷」則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希望,無從追求,只能靜待某天它自行出現。 前些日子,道路旁邊施工,女子的照片被移動,不再面向車道,我幾次經過,女子始終面對著路旁

半途

最近察覺我人生中半途而廢的事情還真多。 由於時間多了,想著要重拾些什麼東西,認真計畫起來,才發覺小時候學的才藝還真是不少,卻沒有一個精通的 。 ﷽﷽﷽﷽﷽﷽﷽﷽ 。我陸陸續續從台灣帶來,或是從美國網路上買來的各種小物品,在在展示了我半路退出的那些足跡。 鋼琴,我停在兒童小奏鳴曲第一本吧。討厭練琴,國中曾經一度想要重拾彈琴,但也只重報了一期就又不了了之,最終只是彈著玩兒的程度。到了美國之後,雖然仍想著要彈琴,但買張琴談何容易,所以改買了僅需百元的烏克麗麗。烏克麗麗買了一兩年了,程度卻也沒提升,仍只能彈那幾個和絃,絲毫不曾下功苦練。 書法,國小時學了一陣,現在只記得基本筆法和運筆手勢,也寫不出什麼厲害漂亮的字跡。在美國因為教學課程,讓學生嘗試寫書法,剩下的東西想著自己在家沒事也寫寫好了,但也只寫了一次,就再沒打開過。現在毛筆和墨汁就躺在櫃子上。 素描,應該是一路學到上國中前吧,甚至還去考國中的美術班,但似乎是落榜之後就沒再畫過。跟書法一模一樣啊,現在只記得最基本的筆法了。最近剛買了鉛筆想重拾畫筆,卻也是一天拖過一天,沒有進展 。 ﷽﷽﷽﷽﷽﷽﷽﷽ 。之前還曾買了一本大人的著色本,買了一套色鉛筆,那本著色本卻只停在第五頁。 想著上一次跳舞課,想著要看完一本英文小說,想著要每天讀一首詩,想著每天要彈一小時的烏克麗麗,想著做這個,想著做那個 ⋯⋯ ,到頭來,最有恆心的就是每天想著。 戲劇總是向我們展示,當直面人生的巨大變化之後,就將大徹大悟從此以後不浪費人生。只能說戲果然是戲,人哪是這麼容易說變就變的生物呢?明明這麼直接地看著死亡在眼前展現它無情的一面,明明在朋友面前真心誠意的說著:「要趁有機會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卻仍沒有達到真正的領悟,仍舊是一天拖著一天的過著,仍然心存僥倖的覺得還有許許多多的明天,仍舊找不出自己想要做的東西是什麼。 上次和一個朋友聊到,覺得自己的人生停滯了,來了美國之後就停了,沒有進步也沒有變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記得剛滿三十的時候,還怕得哭泣,覺得人生的停滯是讓人如此畏懼。諷刺的是,五年過去了,我竟已習慣這種停滯,三十五歲,什麼都沒改變,什麼也沒留下。就算我現在如此冠冕堂皇的講著「這樣不行」這種話語,也不過就只是講講而已。 今年不約而同好幾個朋友都向我提到寫東西這件事,雖然我心虛並非書

[轉]致吳大哥

 ( 原貼於[我從不知道哪裡來]  http://mypaper.pchome.com.tw/snails/post/1691709)  (僅以此文,悼念過世已滿兩年的吳坤峰老師) 吳大哥:   從前年的除夕夜晚上算起,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寫信給你了。前年的除夕,當我正準備和家人團圓吃年夜飯,媽媽拿了一張明信片給我。我只感到疑惑,因為來信的人,我並不認識。我翻轉明信片,上頭只簡單的寫著:「吳老師已在89年10月過世了。」並沒有太大的訝異,我呆了一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那麼突然。   之後,我就沒有再動筆寫信給你。甚至,我刻意不再去想到你。因為我曾經聽過,如果世間上太多人想著過世的人,過世的人將無法安心離去。其實我並沒有特別迷信些什麼,只是那時候,我就是這樣想著。   隔了那麼久,我始終沒有好好跟你道別。   第一次看到你是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吧!你很高,(我已記不起你究竟多高,在國小的我的眼中,你很高很高。)很黑,有著相當整齊漂亮的白牙。對著我們朗朗的說:「我是你們的體育老師,我叫吳坤峰。」當時我還在底下對同學竊竊的說:「三年級時我們班也有一個叫吳坤峰。」你當時是我們所有的老師中相當年輕的一個了,也因此與學生混的特別熟。   你教了我們一學期,就因為開刀而離開了學校。而間接讓我們會開始通信,也是一種巧合吧?你那時候回鄉下療養了一陣子,我和同學跑去教務處問教務主任,你何時會回來教我們,當時主任怎麼說的我不記得了,只記得他說一句:「你們可以寫信給他啊!」我也就寫了一封信到南投去,最另我驚訝的是,竟然收到了你的回信。從此以後就開啟了我和你之間信件的往來。   後來當你回學校教書的時候,不再是體育老師了,改成教電腦,是因為體力無法支撐了吧。然而那時我也只是高興你又回來教我們了。畢業的時候送了一個風鈴給你,而你將壓在你辦公桌底下的照片當作是回禮。那張照片我一直都還收著。   畢業以後,我還是一直持續和你通信,陸陸續續的跟你訴說國中的生活,一些瑣碎的生活情形,而你總是不厭其煩的給予回信,對於我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煩惱也認真的開解我、支持我。對我向你敘述自己將來的一些理想和憧憬,總是鼓勵著我朝著目標前進。   至於為什麼稱呼你為大哥,我想你應該也還記得,你寄來的某封信裡面的署名就是這麼寫的。我一直都很嚮往有一個哥哥,對你這樣親切的稱呼感到非常高

[轉]漪姐

(原貼於[我從不知道哪裡來] http://mypaper.pchome.com.tw/snails/post/1234725841) 我從沒直接當著她的面叫她漪姐,但我知道她的學生都這麼稱呼她。我對她最多的稱謂是「老師」,其次則是直接喚著「時漪」,就像是在與隔壁的大姐姐對話一般;而我,實際上也從未在課堂中被她教過。 三日當天下午,那時候正準備進行劇展的最後一次彩排,我突然接到一通簡訊,裡面寫著:「漪姐於二十九日病逝榮總,十四日出殯」。我驚呼了一聲,其餘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腦海中不斷反覆的想:「怎麼會?怎麼會?」 第一次見到漪姐,是高一暑假的返校打掃,那時候我只覺得,這個老師好年輕、好漂亮,但和她的接觸也僅止於那一次。真正認識漪姐是到了高二上,她是衛生組長,我則是學校的衛生糾察;漪姐算我的頂頭上司,也因此與她有了接觸。那時候衛生糾察都是菜鳥,都是由學長姊帶去實習。然而親切的漪姐對於我們這些菜鳥的各種問題,總是不厭其煩的回答,不會只叫我們去問學長姊。 坐在北歸的客運上,心中不再是急於回家的喜悅,反而被深深的感傷取代,明白這一趟回去,將會看到許多久不見的同學和老師。但我一點,都不願意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讓久違的大家重逢。客運九點抵達台北車站,走往捷運車站的路上,我打了電話給高中同學Z: 「我到台北了,星期天是怎麼樣?」 「八點半開始,在榮總。」  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看到漪姐就會習慣性的聊上幾句,甚至長聊。大多時後都是我和漪姐講些有的沒的,而漪姐除了傾聽之外,總會適時的給予我意見,特別在感情方面。現在回想,在漪姐眼裡,我那時後自以為的感情煩惱都十分的微不足道,甚至是有點笨的,但是漪姐卻從沒有因此拒絕聆聽我幼稚的言語,反而很認真的給予我方向,指導我該怎麼做、怎麼處理。漪姐從沒有對我疾言厲色,唯一一次說的重話,也僅僅在我大學之後跟他聊到,我總是重複上演的感情問題,漪姐認真的提醒我:「那有沒有想過也許問題是出在你身上呢?」僅僅那一次,漪姐直接點出了我的不是。 星期天早上八點我抵達會場,場上已經坐滿了人,裡頭正充斥著佛經聲。會場門口擺了一張漪姐的照片,模糊而朦朧,但笑容還是依舊。Z帶著我找了位子坐下,似乎是發了一會兒的呆,腦海中一時,無法思考。聽著師父輕聲的說著:「時漪居士,請安心的走吧!」眼淚就緩緩的落下了。

6月19號晚上夢到弟弟 在夢裡面我到處在找他,他似乎去上了一個什麼課,又或是去買什麼東西。但我因為他生病的關係,覺得他會回不了家,非常的著急,就在我快急哭的時候,他回家了,看起來是沒有生病的樣子,笑著說著類似不用擔心之類的話。 然後我突然知道我在做夢,也發現自己準備要醒來了,我企圖想要讓自己繼續做夢,希望可以和他有更多的時間,但終究還是醒了。儘管整場夢裡我一直在找譽陽,但他只在最後出現短短的3秒。 醒來之後是在半夜,我還想著一定要把自己說的話記下來,等到白天睡醒之後,我依然不記得他說了什麼。 後來又再度入睡,又夢到他,這次他變成在抱怨,現在住的地方很擠很小,也抱怨日光苑擠,表現出來的樣子,很像他還在的時候抱怨時的樣子,和前一個夢健康的笑笑的樣子不一樣。我忘記我有沒有安撫他了,好像有又好像沒有。這個夢更短,一下子就跳去別的場景了,我甚至沒有看到他的臉,他的樣子。

最後的二十四小時

清晨五點,血氧偵測機又開始一秒一頓的逼,逼,逼叫著。 已數不清這是這兩天來第幾次掉血氧。我和看護阿姨爬起來,開始替弟弟翻身,想辦法尋找他能夠平穩呼吸的姿勢。距離弟弟陷入昏迷,已經第十二天。 弟弟第一次停止呼吸的時候,其實是看護阿姨發現的。兩天前,上午幫他抽完痰後,原本伴隨著喉音的呼吸突然安靜了,我們以為是找到了一個呼吸順暢的姿勢,看護阿姨卻拿起弟弟的手問我:「怎麼變黑了?」我看著弟弟蒼白的手,嘴中說著:「這是缺氧啊,這是缺氧啊。」人卻只能僵在弟弟的床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心中喊著,腦卻是空的,一動也不能動。喃喃地對弟弟說著:「你要呼吸啊,你要呼吸啊。」 看護阿姨衝出房門呼叫護理師進來,護理師們推著血氧機進來,七手八腳的將弟弟放倒,同時開始幫他抽痰。護理師一邊急救,一邊問我:「你要不要通知家人?」我退到一旁,覺得自己分裂成兩半,一半的自己還想著要怎麼處理接下來的情況,另外一半卻是死白一片,無論怎麼都無法鎮定。 經過兩次掉血氧又回升後,弟弟掛上高濃度氧氣罩,暫時穩定下來。我通知了姊姊,讓他回家帶爸媽來醫院。我想著,難道就是今天了嗎? 那一天弟弟反覆掉血氧掉了四五次,每一次媽媽都不斷的在床邊叫著他的名字,弟弟也總是在翻身抽痰拍背之後,血氧回升。全家人在醫院守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家,留下媽媽在醫院陪著。 隔天早上我被媽媽的電話驚醒,說弟弟又不好了,血氧已掉到0。我帶著爸爸又匆匆趕往醫院。弟弟重複著前一天的情況,掉血氧,被救回,掉血氧,被救回。後來每當他掉血氧時,我便和護理師或看護阿姨開始翻動他,幫他拍背,只要姿勢對了,弟弟的血氧也就會回升。我開始對這情形麻木,不再像第一次弟弟呼吸停止時那樣慌張。 這一天當血氧機開始叫時,我注意到弟弟發作的時間越來越早,從第一次的七點,到第二天的六點,今天則是五點。我隱約感覺到什麼,但又不願意去細究。我和看護阿姨耗費了一個半小時,才終於勉強讓弟弟的血氧穩定下來,但也僅僅只能維持在七十左右。我不敢再動他,只怕一動血氧又要下到五十以下。這段期間,護理師偶爾才進房看看弟弟的情況,已不像一開始只要機器一叫,就進來確認。從護理師的反應我也知道,對於弟弟,他們已經無法再做些什麼了。 六點半,翻身到右側,血氧起初勉強維持在七十,隨著時間過去,慢慢爬升到九十。八點,翻身到左側,血氧維持在八十多,然而僅僅撐了半小時就又往

5月

5/1 媽媽開口問我是否能再多留。 「我不會永遠在這裡。」用了這樣的藉口拒絕了。 其實是我自己想逃了,僅僅三周就撐不下去。 替弟弟整理桌子。裡面放滿了發病之後兩年來的生活痕跡,多益證書、韓文檢定證書、無數的打工合約、美國滑雪場入場證、機票種種小東西,所有我知道與不知道的。我竟有一種在整理遺物的錯覺,只整理了一個抽屜就停止了。 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沉澱小隻的事、弟弟的事、家中的事,一切一切。 C很憂鬱,總想著事情如果朝最壞方向發展了怎麼辦,我丟著他一人也很歉疚。 如果有兩個我,一邊分一個就好了。 5/5 弟弟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又再去看魏醫師。魏醫師對沒有進步一事感到困惑,坦言從CT來看腦室十分漂亮,暫時已沒有他能做的事情。建議我們可以去腦神經內科看看。 當天也看了復健科,復健科醫師表示目前腦部仍在適應,有關語言認知方面無法進行復健,但是肌力部分可以進行,讓手腳有力。媽媽與爸爸討論後,決定選擇安排住院復健。從5/9開始等病床。 趁著和弟弟獨處,我告訴他接下來他將要安排復健一事,並告訴他,你要好好復健,讓自己能動能走,我得回去了,你要加油。他點點頭。 5/6 前一晚改去姊姊家過夜,離家時去了弟弟房間。當日弟弟精神並不特別好,他趟在床上,我摸摸他的手,告訴他我要走了,你要自己保重,好好復健,要好起來。他雖然醒著,但並沒有回應。 我終究是逃回了家。安慰自己要先顧好自己才能顧上其他人。在飛機上一個人,偷偷流淚。 5/8 弟弟早晨再次失禁,整個人完全是癡呆狀態,之前沒這樣壞過。姊姊錄了影傳給我。家中現在實在無適當人力能照顧弟弟,我心虛自己逃走,又知道不走也只是讓自己一樣陷在泥沼之中,矛盾不已。 白天哭了幾回。儘管一直安慰爸媽要有耐心等待,但他會不會終究不會好了?我反覆在心裡問自己。 5/9 回家後,與C絕口不提小隻的事,覺得該談卻又談不了,我覺得我們錯過了談論此事的最佳時機,只能各自療傷。我意外這件事對我的影響,事發後我不再去媽寶版看文,原來那些說不能看到其他人的小孩這件事是真的。C的逃避讓我必須支持著他,但,誰來支持我? C無暇安撫我對這一切壓力的不安。原本回家想著的是至少有人能支持我,此事至今落空。我又想怪他,又想體諒他。只能自己想法

4月

圖片
3 月 發現弟弟的異常,開始密集就醫,最後才查出弟弟有腦積水現象。 3/27 初次超音波,小隻的 7 周大,心跳 139 下,大約 1cm 大。 C 與我都十分開心。這是第四次人工,總算有了結果。也與醫生確認搭長途飛機應該無礙。 弟弟語言、認知、行為能力出現明顯的退化,三月媽媽密集的帶他求醫,證明他腦積水,腦壓甚高,必須儘快安排手術。 4/3 回台 4/6 拍結婚五年紀念照。 拍照前討論要不要拍一張暗示我們將有第三人加入家庭了, C 否決了這個提議,想著這將是我們最後的單獨兩人全家福。 4/8 臨時掛號,想看看小隻的,卻得知胚胎沒有長大,已無心跳。約停留在 8 周大小,已太大,不能靠藥物引流,建議手術取出。 回想從前天開始,便再無噁心之感,還以為是小隻的喜歡台南小吃。這天挑照片, C 看著照片說,這時也許小隻的已經不在了。 C徹夜未眠。 4/10 再次做超音波,胚胎已比前次更小,確定小隻的已走,醫生建議越快處理越好。雖想等弟弟手術完再做,但最終決定 4/13 手術。 雖不甚願意,但此事與弟弟手術人手安排有影響,只能告知父母此事。 4/11 去了龍山寺,從頭拜了一圈。大概生平第一次如此六神無主,與觀音說話時忍不住落淚,真的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家中一切順遂,身體健康。求華陀幫幫弟弟,但籤詩卻說如果想再好如以前一樣,大概是不可能了 ⋯⋯ 。 4/12 陪弟弟入院準備手術。這時候的弟弟走路與站立都已不穩,視力也不甚佳,但對話至少還行。前往醫院途中,我問他是否知道這次住院的原因,他想了許久,吐出兩個字:排水。 我告訴弟弟接下來我無法進醫院陪著他,要他加油。晚上一起吃了麥當勞,祈禱明天的手術一切順利。 4/13 弟弟腦積水,做腦內脊髓液引流管手術 我則確定胚胎萎縮,安排做人工流產 原本回台是為了照顧弟弟,現在卻只能照顧好我自己。 想起之前友人說:所有發生的事情與發生的時機都有理由。 我該慶幸因為弟弟的緣故,所以我在這時候回到台灣,有好的醫療,也有好的術後照顧嗎? 這難道不是藉著他人的苦痛,換得我的好處嗎? 4/16 C 返去,失去小隻的似乎讓他無法忍受,想儘快回到日常生活。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