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致吳大哥

 (原貼於[我從不知道哪裡來] http://mypaper.pchome.com.tw/snails/post/1691709)

 (僅以此文,悼念過世已滿兩年的吳坤峰老師)

吳大哥:
  從前年的除夕夜晚上算起,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寫信給你了。前年的除夕,當我正準備和家人團圓吃年夜飯,媽媽拿了一張明信片給我。我只感到疑惑,因為來信的人,我並不認識。我翻轉明信片,上頭只簡單的寫著:「吳老師已在89年10月過世了。」並沒有太大的訝異,我呆了一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那麼突然。

  之後,我就沒有再動筆寫信給你。甚至,我刻意不再去想到你。因為我曾經聽過,如果世間上太多人想著過世的人,過世的人將無法安心離去。其實我並沒有特別迷信些什麼,只是那時候,我就是這樣想著。

  隔了那麼久,我始終沒有好好跟你道別。

  第一次看到你是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吧!你很高,(我已記不起你究竟多高,在國小的我的眼中,你很高很高。)很黑,有著相當整齊漂亮的白牙。對著我們朗朗的說:「我是你們的體育老師,我叫吳坤峰。」當時我還在底下對同學竊竊的說:「三年級時我們班也有一個叫吳坤峰。」你當時是我們所有的老師中相當年輕的一個了,也因此與學生混的特別熟。

  你教了我們一學期,就因為開刀而離開了學校。而間接讓我們會開始通信,也是一種巧合吧?你那時候回鄉下療養了一陣子,我和同學跑去教務處問教務主任,你何時會回來教我們,當時主任怎麼說的我不記得了,只記得他說一句:「你們可以寫信給他啊!」我也就寫了一封信到南投去,最另我驚訝的是,竟然收到了你的回信。從此以後就開啟了我和你之間信件的往來。

  後來當你回學校教書的時候,不再是體育老師了,改成教電腦,是因為體力無法支撐了吧。然而那時我也只是高興你又回來教我們了。畢業的時候送了一個風鈴給你,而你將壓在你辦公桌底下的照片當作是回禮。那張照片我一直都還收著。

  畢業以後,我還是一直持續和你通信,陸陸續續的跟你訴說國中的生活,一些瑣碎的生活情形,而你總是不厭其煩的給予回信,對於我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煩惱也認真的開解我、支持我。對我向你敘述自己將來的一些理想和憧憬,總是鼓勵著我朝著目標前進。

  至於為什麼稱呼你為大哥,我想你應該也還記得,你寄來的某封信裡面的署名就是這麼寫的。我一直都很嚮往有一個哥哥,對你這樣親切的稱呼感到非常高興,從此寫給你的信也就不再是以師生相稱。

  高中時期寫信給你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主動告訴你我發生的事情,有的一些想法。而你依舊是親切的態度,仔細的閱讀我在信中寫的一些事情,總是在回信中給我適當的回應以及建議。我一些困擾也都很習慣告訴你,一點都不覺得會有什麼需要對你保密。現在想想,那應該是十足十的信任吧!我相信你都會支持我,並不是以一個老師的身分,你從不會用說教的態度來跟我說話,反而比較是一種「大朋友」的感覺。

  然後你過世了。

  一直都知道你斷斷續續的都在醫院接受治療,必要時也動個手術。在跟你信件往來的時期,你一直都是用非常開朗的態度在與我對談,只有那麼一封,曾經簡單的向我感嘆自己身體病痛上造成的無力。那時候我接到這麼一封信,除了看著信紙之外,什麼事都不能做,也在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無論什麼都無法幫你。只好偷偷的禱告你不再為病痛所苦,笨笨的折星星以期盼願望的實現。

  我就沒再寫信給你了。因為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信給我了。而我的生活還是這樣過著,並沒有去意識到你的過是對我造成的影響是什麼。高三時面對聯考的壓力,我很慌張,一點信心都沒有,只覺得自己會落榜,還曾經跟家裡大吵過一架。那一段時間過得很疲憊,但又不得不去面對,滿腦子胡思亂想都只寫在日記裡面。

  沒人看過。
 
  高中畢業,聯考,放榜,我考上了成大。但不同於國中聯考,我沒有提筆寫信了。

  九月,台南。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想起你,大一新生生活讓我有品味不完的新鮮。你似乎隨著時間慢慢的沉睡在我的記憶裡面。

  直到某一天我為了一件煩心很久的事情找不到適當的人傾訴,突然間又想起你。才發現到你在我的生活裡是怎麼樣一個特別的角色。你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同學,但是你能給予我在困難時候的幫助卻是最大的。家人因為平常就要生活在一起,有著共同生活的某些巧妙不能夠傾訴的感受;同學除了傾聽,除了微薄的支持並無法給我有效的建議。當我徬徨無助之時,我不再有一個對象可以讓我得到更大的協助。

  我才發現你的過世,我失去的是一個可以讓心靈休息的地方,一個我可以完全放心,交付信任而無須擔心害怕的地方。那些聯繫在簡短的信箋的字句裡面,是你對一個小妹,一個學生最真誠的關心。

  而我也才明白,我失去不只是一個老師,一位兄長。

  我失去的是一個朋友,一個永遠給我正面支持鼓勵的朋友。

              小妹


後記:這封信我寫了兩年。一年前開始動手,然而一直沒有完成,直到現在。甚至到現在,即使我寫完了,我還是覺得,我並沒有把我真的想要表達的完整說出來。吳老師對我一直都很親切與真誠,從他給我的信中我可以感覺出來他是真心在關心我這個小女孩。他的過世對我來說,是一種永遠都無法形容的失落與遺憾。

再記:原文寫於2002年,吳大哥竟已過去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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