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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八卦與虛榮

  不太記得我是何時突然發覺自己既有點虛榮又有點八卦。 應該是幾年前,我從某個朋友 A 口中得知另外一位朋友 B 將要離婚,我在其他場合把這個消息說出去, B 因此去責怪 A , A 也回過來責怪我。 我並不是故意要把這個消息說出去。但我現在回想,這其實是我一點虛榮心與八卦心在作祟: 「我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吧 。卻因此傷害了當事人。 AB 的事件發生之後,我對於我這小小無謂的虛榮與八卦有了警覺。在那之後,值得慶幸的是, B 沒有因此疏遠我,還是很願意跟我往來;但我並不敢再與 A 相約碰面,怕她覺得我這個人不值得深交,怕她覺得我變成一個只知八卦的大嬸。   這陣子,我居住的地方,有兩個人因為糾紛,在臉書上對槓起來,連帶整個地區的台灣人都捲入其中,彷彿人人都要選邊站的感覺。 事件剛發生的時候,我當時馬上想要分享給我自己所在的一個群組裡。但我後來忍下來了,認真說來,這件事完全與我無關,我想跟其他人分享的這個心情,純粹只是八卦而已。 再後來,發覺某個朋友手上似乎有我不知道的訊息。我認真的告訴自己,這與你無關,不要去跟人家討索這些八卦資料。 是的,我在練習,對抗自己的虛榮與八卦,而至少現在來看,我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進步。我希望練習到最後,我能自然而然的不去想要探究這些他人事務。

想起你時我依然哭泣

那天我從夢裡哭著醒來。 你離開我們已經一年了。在夢裡,好哀傷,好哀傷,好不想放你離開。你一直安慰我說:「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現在很好。」我只能抱你抱得好緊。 我仍記得你剛走的那段時間,我會在夜裡醒來,無法克制的回憶起各種片段,然後坐在客廳裡默默地流淚。我期待著時間趕緊過去,面對這撕裂身心的事實能夠不再痛徹心扉,不想每當揭開傷痕時就淚流不止,不想如此疲倦。 如今我終於能跟別人講起最後那一段日子,雖然同時仍能感覺到內心裡巨大的顫抖。比起想起你時感到痛苦,我更害怕有一天想起你時不再難受,害怕當我不再流淚時同時也忘記了你。 我不畏懼總是在想起你時哭泣,我慶幸我仍然為你的永遠缺席不斷傷心,那是我沒有忘記你的證據。 ==================================== 媽媽做了這個想你,希望你一切都好。 https://youtu.be/8QNKztwYA-c

[詩]十三號不是星期五

四月十三號星期四 你閉上眼睛 泡在水裡太久 逐漸淹沒的你的意識 載浮載沉 四月十三號星期四 我閉上眼睛 閃爍的黑白影像 靜止如指甲般大小 剪去 五月三十一號星期三 你關上所有 打撈無果的你的意識 流向未知 十一月十三號星期一 有新的擁抱給你 倘若尋回了你 有新的親吻給你 倘若不曾靜止 十三號不必是星期五 三十一號也不必是 末日還沒到來 =============================== 20170413 弟弟做水腦症手術 胚胎無心跳,做流產手術 20170531 弟弟過世 20171113 原本的預產期

[詩]失格

至少你擁有一台車 至少你買了一棟房 至少你能付房租 至少你工作穩定 至少你不愁吃穿 至少你的父母健在 至少你家兄弟姊妹相親相愛 至少你結了婚 至少你生了兒子 至少你還生了女兒 至少你自由自在 至少你身體健康 至少你能跑能跳 至少你四肢健全 至少你有眼睛 至少你有鼻子 至少你有耳朵 至少你有嘴巴 至少你活著 你有什麼好困惑 你有什麼好煩惱 你有什麼好緊張 你有什麼好不安 你有什麼好生氣 你有什麼好難過 你有什麼好傷心 你有什麼好沮喪 你有什麼好低落 你有什麼好痛苦 你有什麼好頹廢 你有什麼好絕望 你為什麼哭了?

    那天她才剛離開辦公室,天色已經黑了,她累著,懶得回家開伙,決定到便利商店隨意解決今日的晚餐。帶著項圈的貓就是在那裡叫住她的。在店旁有一條小小的防火巷,貓就坐在那裡「喵~喵~」的叫著。她停下來看著牠一會兒,貓起身稍微靠近了她一點,看著她,像是祈求什麼。       她隨手抓了飯團與奶茶,卻蹲在寵物罐頭前猶豫許久,還是伸手拿了一個貓罐頭。出了店門,貓仍在防火巷中,她打開罐頭,擺在貓面前,貓聞了聞,並不肯吃。她想起有人說貓對陌生人警戒心強,有人在是不輕易進食的,於是她帶著自己的晚餐回家。臨走前貓仍沒有吃打開的罐頭。       她沒有養過貓,但許多朋友養著貓,偶爾也會聽他們分享貓的習性。像是貓是地域性強的生物,不會輕易離開原本居住的地方;貓大多在清晨或深夜才出來活動,倘若走失了貓,就要這種時候出來找;又或是如果發現流浪貓,需要慢慢與牠培養感情,不能馬上就想抓住牠等等。她想起幾年前,她也曾在家附近碰到向她討食的貓,當時她並不知道那樣的叫聲是在討食,只給了貓一點水,貓不屑一顧的走了,後來卻在路邊看到那隻貓橫躺在地,不知是何時被往來的車輛撞上。       隔天上班,她整日惶惶不安,一直等著天黑。下了班,她逕直往便利商店走去,看到昨天的貓罐頭仍完整如初,防火巷太小,她只能站在巷口朝裡面喊著:「貓咪?貓咪?」卻沒聽到任何回應。她站在便利商店一陣子,最後帶著昨天的貓罐頭回家。       她住在一個座落半山腰的大型社區,社區三面都是十五層樓的電梯大廈,一面四棟到六棟不等,一棟十戶,圍著一個養護得宜的中庭,每一棟的一樓,面對著中庭用柵欄圍出一個空間,二樓以上這個空間就是陽台,在一樓則變成一個小後院。但並不能從後院進出,真正的門口是在大廈的背面。她的家便是其中一棟的一樓,她在後院種了幾株常綠多葉植物,並在欄杆上圍著軟網,讓常春藤沿著網子生長,稍微遮擋著院子。       她走過警衛室,朝著裡面的保全點點頭。「小姐,帶貓去散步啊?」她愣了一下,看保全指著她身後,不知何時就跟在後面的貓。「是我撿到的。貓咪,我們走。」她笑著,帶著貓回到她在一樓的家。開了門後,貓毫不猶豫地進到家中,四處探險,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最後蹲坐在面向院子的落地窗前,一邊叫著一邊抓窗門。她打開落地窗,貓踏進院子,輕巧地找了一棵樹趴下。       她的朋友接到

路邊的女子

(寫在百日) 在美國,有時候會在路邊看到有人設立了小小的十字架,有花束倚靠著或是有花圈掛著。通常這表示在那個地方,有人出了車禍往生。 從家中往外的必經道路上,其中一個岔口放的不是十字架,而是插著一張等身大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鏡頭舉杯,只要行經那個路口,就會看到女子燦笑的臉。女子當時騎著摩托車,在路口轉彎時與汽車相撞身亡。由於一般公路的時速都不低,當發生摩托車事故時,摩托車騎士大多非死即傷。事故發生一段時間之後,女子的照片便插在那個出事的路口,朝著來車笑著。每當我經過那個路口,我都會看一眼照片中的女子,照片上並沒有任何標語,但確確實實起了提醒作用,提醒用路人開車當提高警覺,看到照片,我總自覺的稍微放慢速度。我想這也是家屬紀念往生者的方式。 我本以為照片只會放上一段時間,但是幾年過去,女子始終對著馬路笑著。有時候照片倒了,隔幾日就會有人又將它扶起。看起來照片並沒有要收回去的打算,我想也許家屬就是要不斷的提醒用路人行車安全吧?雖然我同時也困惑,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家屬仍然放不下嗎? 今年弟弟病逝,處理完後事後,我回到離開三個月的美國的家。照片依舊放在路口,照片中的女子仍向著來往的汽車舉杯。每次經過她,我仍會看她一眼,但已幾乎感受不到曾感覺的提醒作用,反之,我看到女子笑容的背後,她的家屬那無窮盡的傷痛。當死亡瞬間席捲而來,帶走了親愛之人的生命,也刮走了那些愛著他的人的某些部分。我曾一瞥有人正整理著那張照片,是個白髮男子,不確定年齡,猜測許是女子的父親。他擺放照片的目的,或許是為了提醒用路人,但更多的,恐怕是對逝去女子的不捨與心痛,只能靠著這張照片吶喊著:「小心啊!小心啊!遺憾啊!遺憾啊!」 我對我自己先前「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放不下?」的想法感到膚淺。我竟要親自體會之後,才知道這種撕裂心肺,永遠都不知道何時才能迎來結束。雖然總說時間能治癒一切,但要等多久才能真的不再傷痛?也許三個月,也許三年,但在那之前,每一次的回想都是重新刨開失去的那個部分,血淋淋的面對一個事實:從此再沒有「新的我們」能夠被創造;「以前的我們」變成「幸好」,但不知「好」在哪裡;所有沒做的已經來不及;所有遺憾的已經無從彌補;「釋懷」則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希望,無從追求,只能靜待某天它自行出現。 前些日子,道路旁邊施工,女子的照片被移動,不再面向車道,我幾次經過,女子始終面對著路旁

半途

最近察覺我人生中半途而廢的事情還真多。 由於時間多了,想著要重拾些什麼東西,認真計畫起來,才發覺小時候學的才藝還真是不少,卻沒有一個精通的 。 ﷽﷽﷽﷽﷽﷽﷽﷽ 。我陸陸續續從台灣帶來,或是從美國網路上買來的各種小物品,在在展示了我半路退出的那些足跡。 鋼琴,我停在兒童小奏鳴曲第一本吧。討厭練琴,國中曾經一度想要重拾彈琴,但也只重報了一期就又不了了之,最終只是彈著玩兒的程度。到了美國之後,雖然仍想著要彈琴,但買張琴談何容易,所以改買了僅需百元的烏克麗麗。烏克麗麗買了一兩年了,程度卻也沒提升,仍只能彈那幾個和絃,絲毫不曾下功苦練。 書法,國小時學了一陣,現在只記得基本筆法和運筆手勢,也寫不出什麼厲害漂亮的字跡。在美國因為教學課程,讓學生嘗試寫書法,剩下的東西想著自己在家沒事也寫寫好了,但也只寫了一次,就再沒打開過。現在毛筆和墨汁就躺在櫃子上。 素描,應該是一路學到上國中前吧,甚至還去考國中的美術班,但似乎是落榜之後就沒再畫過。跟書法一模一樣啊,現在只記得最基本的筆法了。最近剛買了鉛筆想重拾畫筆,卻也是一天拖過一天,沒有進展 。 ﷽﷽﷽﷽﷽﷽﷽﷽ 。之前還曾買了一本大人的著色本,買了一套色鉛筆,那本著色本卻只停在第五頁。 想著上一次跳舞課,想著要看完一本英文小說,想著要每天讀一首詩,想著每天要彈一小時的烏克麗麗,想著做這個,想著做那個 ⋯⋯ ,到頭來,最有恆心的就是每天想著。 戲劇總是向我們展示,當直面人生的巨大變化之後,就將大徹大悟從此以後不浪費人生。只能說戲果然是戲,人哪是這麼容易說變就變的生物呢?明明這麼直接地看著死亡在眼前展現它無情的一面,明明在朋友面前真心誠意的說著:「要趁有機會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卻仍沒有達到真正的領悟,仍舊是一天拖著一天的過著,仍然心存僥倖的覺得還有許許多多的明天,仍舊找不出自己想要做的東西是什麼。 上次和一個朋友聊到,覺得自己的人生停滯了,來了美國之後就停了,沒有進步也沒有變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記得剛滿三十的時候,還怕得哭泣,覺得人生的停滯是讓人如此畏懼。諷刺的是,五年過去了,我竟已習慣這種停滯,三十五歲,什麼都沒改變,什麼也沒留下。就算我現在如此冠冕堂皇的講著「這樣不行」這種話語,也不過就只是講講而已。 今年不約而同好幾個朋友都向我提到寫東西這件事,雖然我心虛並非書